<社會科學> 故事永遠不會只有一種解讀──河合隼雄《日本人的傳說與心靈》

文／饒美君（心靈工坊編輯）

關於河合隼雄，最初是從媒體、書籍，或是他人的敘述而認識：他喜歡故事、看起來很和藹（作者照片上一直都是那笑瞇瞇的樣子）、待人和善又博學，且在深根日本文化上不遺餘力，在日本是人人敬重的大人物。

聽說了這麼多，這次終於有機會親自拜讀並編輯《日本人的傳說與心靈（典藏版）》（定本 昔話と日本人の心）。本書曾為河合隼雄獲得大佛次郎獎，也是岩波文庫「故事與日本人的心」系列中的始祖，可說是河合老師以日本故事研究日本人深層心理的經典之作！

河合隼雄是在什麼樣的背景下寫了這本書呢？本典藏版中特別收錄的〈序說　國際化的時代與日本人的心靈〉提及了那段過去。二戰後的日本是一個崇仰西方文化的社會，但河合隼雄並不輕易全面妥協，早在他於歐美國家求得榮格心理分析學位（約1962年）、受到東西文化交流的衝擊時，他開始反思自己的文化，很有想要一舉推翻西方觀點的意味（日本人可不是你們西方人眼中的那樣！）

河合先從榮格派分析家埃利希．諾伊曼（Erich Neumann）的自我確立概念說起，提及西方的「自我」，是透過「斬妖除魔（亦即象徵上的殺父除母）」所建立，也因此西方傳說與神話故事多的是屠龍（或殺怪）救美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故事套路。但這並不是日本民間故事的路線，河合隼雄認為，如果用西方的理論看日本故事，大概會誤以為日本人少了些什麼吧！

於是他開始透過研究日本故事，找回屬於日本才有的文化，進而讓世界了解日本人的深層心理，同時也讓日本人尋回了自我認同。本書收錄了「黃鶯之居」、「鶴妻」、「不吃飯的女人」、「浦島太郎」等故事，其中穿插了許多榮格理論與西方故事，而想說的東西實在太多，於是河合努力找出貫穿的主軸，最後決定以女性意識作為日本民間故事研究的核心。

書中的日本民間故事讀來總是不免一陣唏噓、感到空無（不是化身為人的美女變成鳥飛走了、就是原本在一起的妻子遭揭穿真面目而離開，或是「浦島太郎」中沒有和龜姬結合就變成老爺爺的浦島太郎），但在河合精闢且巧妙的分析之下，這些故事其實要說的是柔軟（如「燒炭富翁」中的女兒仍願意與苛薄的前夫保持聯繫）、捲土重來的力量（即便女子最後離去，最後仍會在不同故事中復又出現，最終得到幸福，如「不吃飯的女人」、「沒有手的女兒」），甚至是與自然世界保持距離的美感（如「鶴妻」）！

啊，原來還能有這樣的解讀！每回讀來總帶給我許多驚喜。

我相信閱讀能帶人瞬間進入另一個驚奇的時空。從河合的角度讀故事，常有一種閱讀故事中的故事感，為閱讀帶來不同的層次與趣味。而且河合在這本書的觀點即使換到現在也非常合理啊！主人翁沒結婚又如何？不要被表相給蒙騙了！故事中細膩的鋪呈才是迷人的地方，當然也不會只有一種解讀方式。總之，有沒有結婚或許不重要，幸福還是要努力爭取的，而故事也才不會只有「某一種」劇情與結局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