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經典閱讀作品賞」第一名 詩屬於一個逝去的時代

第一名　黃心怡｜高雄女中

詩屬於一個逝去的時代

 
2019年夏天，我在印刻文學營初見楊照老師。第一堂的散文課，楊照站倚著身後桌面，一開口便是半堂的軍旅故事，跳傘、部隊、寫文章反抗、設計圖開脫……一個書中概稱「荒謬」的經歷，仍使我在翻閱《迷路的詩》前就先領略那活靈活現而鉅細靡遺的驚人記憶力。於是與這本書的相遇，起自被荒謬侵蝕的詩，和那位被侵蝕的少年重影。

楊照所下評的「詩屬於一個逝去的時代」，一個「霧裡看花」、「謎與禁忌」的時代，少年們在分割成片的社會、四方鎖盒的教室，翻湧賁張或凝縮的情與思，試圖以詩拼湊缺少的什麼。四十年了，沒有霧的社會瀰漫肉眼看不見的雜質，在實用主義當道下更難辨認一種文學的純粹；所有思考皆覆上厚重懷疑，太多看似有解無解的問題；我在教室閉鎖的方形與之同步破洞，洞口通往闃黑的網路，卻於是叛逆、衝動、近詩的複雜情感都無可遏制地流瀉而出，少年遂再也鼓脹不起來。同樣身為校刊社成員，此書描繪的詩意卻難再現。我們已無談文學如少年楊照的狂熱與博學，只有孤寂依舊，沒有故事的一代；我們已無談反叛如少年楊照的力道和沉痛，餘下削弱的惡戲性格，困惑的自由。這樣的流失是跳過的成長，抑或空洞的退化？答案總也不來。

這等的空乏，卻殊途同歸地引發迷路。〈如雪的聲音〉裡楊照晃盪著扁舟讀《石室之死亡》，似是以少年之軀教學「如何讀懂一首詩？」，我尋思那如雪的畫面，以為那是我迷途的終點。但我沒有使僅有詩集落潭的決心（野性？），兀自在寫詩的岸邊徘徊，我想起詩屬於一個逝去的時代，「問題在考卷上、答案在風中，詩在靜寂與騷動的辯證裡。」辯證（Apology）與道歉的歧異性，我回看校刊社和高中三年時刻，頓時以Apology之姿和楊照極為靠近──為了趕稿熬夜至凌晨三點、為了靈感情緒或天氣翹課、為了忘請公假導致校刊停刊威脅而折腰併淚水攻勢──我對那些小產胎兒般無從看見全貌的詩（意）感到抱歉，它已經死了，而我身處新的迷宮，領著並非詩人天生如水如屈原的身體，尋找和舊我辯證的機會，所以我寫散文，放棄以虛構接近真實，只將真實的片羽偷偷詩化以茲紀念。在新的迷宮裡，「不應該缺少，偏偏卻無從予以掌握的東西」出現了嗎？撕扯開來的文字常常還是空洞，隨不同的筆名一起流盪。四十年，十八歲的我，在這本指南下多了迷路的寬心，繼續Apology……

迷路的時候我又翻讀了一遍，發現他對Y的「決定再也不見妳，不讓後來的妳混淆借來時間裡深深為我所愛的妳。」恰似當初沒理解的《鱷魚手記》裡，真實的主角在水伶心裡死去，難以重返、接手過去的自己。這是否也接近詩？只是由我們在詩的心中死去，然後或繞道或寬心或公轉或記憶，暗自瘋狂地迷路下去。

   評審老師評語  

▲市立中山女高國文科教師 賴昀仙：思路清晰，見解獨到。雖是一本書的閱讀心得卻可看出書寫者高度的閱讀能量。
▲國立臺南二中國文科教師 吳品誼：提出青春的迷惘，文字內容能引發讀者思考，寓意深刻
▲台南市光華高中國文科教師 蔡佳潾：以詩化的語言寫散文，深具巧思，由初見作者身影寫起，寫自己參加校刊社及創作時的迷路經驗，向作者致敬。
▲國立基隆高中國文科教師 呂瑞萍：筆者反覆在閱讀中自我對話，串綰自己迷惘而不甘，在詩與散文間撕扯的心路歷程，濃烈地架構出青春的重量。文字駕馭能力精熟，更動人者是那份真實的生命掙扎未定，一如迷路，一如詩。
▲國立大湖農工實驗研究組長 胡文宗：論述見解獨特，發揮透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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